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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西廂走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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侍女一路引著紀初苓,離了廳園直往東邊方向走去。

離了前頭,這邊的人就少很多了。

紀初苓沿著小道走著,夾道樹影叢叢的,有些好奇侍女是要引她去何處換衣。

不過那侍女似是嚇壞了,一路都在小心賠罪。似乎生怕因為在壽宴上犯的這個錯還遭了責罰。

紀初苓好一會才能插上話,問她這是要去何處。

侍女便指了指前頭,說東邊那兒築有小閣樓,開宴之前就往裏頭備好了各式各款的衣物,就是為了有此類意外,不至讓賓客為難而做的準備。

紀初苓心想這元太常做事倒是有心了。不過畢竟是他家老夫人八十大壽的福宴,若有人中途生了不快,總是不美的,也是可以理解。

此處大抵是偏了些,像她這樣倒黴的也少,一路走著,很快除了她與引路的侍女,也沒見著其他人了。

紀初苓走得稍有些累,便問她還有多遠。

那侍女忙道不太遠了,就在前頭了。

其實紀初苓這一走,方才那點果酒的酒氣就隨之散出來了,加之走了一路,身上隱隱出了汗。

雖是酷夏,可翠瓊山早間跟晚間都是比較偏涼的,所以她晚間都會多穿些。

但今晚這外頭反而有些悶熱,濕氣也重。這會她都出汗了,是真覺得有些熱。

她借著月色低頭瞧了瞧,發現那湯水只是一些潑到了褙子上,裏頭是沒有沾上的。其實沒那麽要緊。

紀初苓想了想,停了腳步道;“算了,不必麻煩,不去換了。”

侍女似沒料到紀初苓突然就要折回,楞在當場。

“貴人,這怎麽好呢!”她急步回身道。

“沒什麽不好。”反正無人,紀初苓隨手就解了前扣,爽利地把弄臟的褙子給脫下了。

今日她著了一身淡雅長襦,此時將外頭一脫,果然覺得涼快多了。

弄臟了的褙子被她搭在了手臂上,紀初苓轉身要回。

還能如此?那侍女傻了下。

“不行啊貴人,這明明是奴婢的錯。”

紀初苓當是侍女怕被責罰,便說著她並不責怪,也不會同人提起的,讓她寬心便是。

侍女沒想過怎會變成這樣,而湯水也確實只沾了外頭。

她不敢再說多,怕紀初苓生疑,又不知該怎麽辦。見紀初苓轉頭往回走了,便趕緊跟著追了上來。

越靠近紀初苓,侍女手心攥得越緊。她盯著紀初苓的背影,悄悄往袖中摸了摸,剛要擡手,卻突然見前頭有個人影迎面跑了過來。

她趕緊攏袖低了頭。

紀初苓從來路往回,走出幾步,就見這偏道對面跑過來一個人。那身影瞧來眼熟,仔細一看,認出竟是文楚敏。

文楚敏手拿帕子低頭在身上擦拭,嘴裏碎碎念著,似乎極是不快。

“到底哪個家夥把杯子亂丟的,還有不長眼的,真是倒黴死了!”

聽清她在說什麽時,人也近了,紀初苓一看,原來是跟她遭了一樣的麻煩。

只不過文楚敏就沒她這麽好了,身上被潑撒得很厲害,酒氣也濃,像是一壇子酒全澆她身上了似的。

她能外頭一脫了事,文楚敏這副樣子,是定得換上一身了。

大概是一心在收拾自己,文楚敏與紀初苓擦身而過後,走遠了幾步才反應過來,轉回頭看了眼,才認出人來。

“紀初苓?”

真是的,這副倒黴的鬼樣子,怎麽還被紀初苓給瞧見了,她更不痛快了。

福氣酒是白喝的吧?

“果然真倒黴。”文楚敏又嘟囔了一句,她已習慣了遇上紀初苓就毒嘴。

不過文楚敏又想,紀初苓被皇帝看上了,她其實更倒黴。

她轉而問向侍女:“廳上那侍女說這邊有閣樓裏放置了幹凈衣物,是往這走麽?”

侍女下意識就點了點頭。

待反應過來時,卻發現人都已經走遠了。

再一回頭,紀初苓也走遠了。侍女咬咬牙只得又去追紀初苓。

往回走一些,人也就多起來了。

她本就沒吃什麽,如此來回走上了一圈,肚中的食物都消得差不多了。

如此前面園子裏的香氣聞來也就更誘人了。

她前一腳剛踏進園子裏,正暗忖著秋露不知回來沒有,卻驟然間一驚,有股涼意剎那間就順著背脊上來了。

就在剛剛,她耳邊響起了一聲極令人不適的聲音。

是只有她能聽到的那種聲音,但卻是頭一回聽見這般模樣的嘶喊。

她靜待片刻,很快又聽見了。此處人聲嘈雜,明明是很吵鬧的,可在紀初苓耳中卻仿佛全然淡去了,只有那嘶喊聲在此起彼伏。

許許多多的,一貫的嘈雜,卻又十分淒厲尖銳,直聽得她心驚肉跳的。

紀初苓極力去聽,才辨識出似在說著熱,燙之類的呼喊。

聲音竄進耳裏,鼻尖仿佛就能嗅到一陣焦氣。

這是……紀初苓猛然回了頭,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。

東邊,小閣樓。

走水了。

文楚敏剛剛去了那裏。

紀初苓將手中褙子往侍女身上一丟,二話不說就急忙撒腿往東向跑去。

她沒控制丟的力道,那褙子直接將侍女兜了一頭。而她跑得又快,侍女好不容易給扯下來了,一看,卻早不知人去哪了。

八十壽筵的帖子早都給出去了,李襄婉也收到了。她糾結許久還是來了,反正如今也沒什麽人來註意她,而且她也想要沾一點福氣回去。

吃過一些後,她半途出來解了手,要回去時,走過拐角,卻聽另一頭似有急切步伐在迅速靠近。

李襄婉腳步趕緊一剎,便見一個姑娘的身影擦著她眼前就跑過去了。若沒及時停下,此時已經撞上了。

誰啊,怎麽急成這樣?

她看了眼背影,認出竟是紀初苓。她又看了眼紀初苓跑去的方向,心裏納悶。

她這是怎麽了?又去那做什麽?

謝遠琮一直在另一處前廳堂裏,他自然知道今天紀初苓也是來了的。雖然心中早已很想去見小姑娘,可一時間也不好脫開身。

且今日還有幾個世家子弟老盯著他呢。起初他不明,後一想,才懂了原是屬意紀妙雪的。

想來苓苓那應該也人多不便,所以他打算待遲一些的時候,再尋個人少的機會去見紀初苓。

這會,他剛打發走一位硬湊上來說話的同僚,想著宴已過半巡,也許可以悄悄帶小姑娘去賀一下元家老夫人,也好增增兩人之間的福氣。

外頭卻驀地一陣騷亂起來。

謝遠琮蹙了下眉。

外頭最早有人發現起火之後,很快所有人都變了臉色,擱下手中杯筷跑了出去看。

人全都出來了,擁在一處,也不用別人指,因為那邊早已是火光沖天,一眼便能看見。

耳邊還有高喊走水,呼喝救火的聲音。

好好的,怎麽會突然燒起來了呢。

這裏好些人,都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麽大的火呢,隔了些距離都能聽見火星劈啪的聲音,實在嚇人。

“哪起的火?”

“似乎是西廂吧,那有人沒有?”

“不會燒到這裏吧?”

謝遠琮邁步而出時,瞧了眼那片火光,又瞧了眼外頭奔走慌亂的下人們,互相交談慌張的賓客們。

還有籌組人手趕著前去滅火的元家人。

元太常臉都苦了。今兒來的可都是貴人,萬一鬧個人命出來,好事可就成壞事了。

謝遠琮收回視線,眉宇間不自覺跳了跳。

好好的,起火,這麽巧?

便在這時,他忽然在人群裏頭發現了一個眼熟的身影。他認出正是秋露。

秋露也不像其他人一樣去看火,而是在人群裏鉆來跑去的,一臉焦急地似在找著什麽。

謝遠琮猛地皺起眉頭,忽然心生不好的預感,疾步朝人而去。

秋露一個轉頭,險些撞上謝遠琮,她擡頭一看是謝公子,嘴就癟了。

“奴婢找不到姑娘,姑娘不見了。”

謝遠琮心口猛跳了跳,低了聲喝問:“怎麽回事?”

她跑出去找謝小侯爺,找了好半天,總算發現了人影,便想著要回去告訴姑娘謝公子在哪裏。

可是回去之後卻不見姑娘了。

而二爺喝了酒,有些醉醺醺的,問半天才知姑娘身上沾了湯水,是換衣裳去了。

可她左等右等也不見姑娘回來,抓了幾個侍女問,也問不出什麽來。

秋露擔心,跑出來找,恰好又突然起了這沖天之火。

火光映天,秋露瞧著害怕,就更亂了心神了。

這才有了謝遠琮剛剛看到的舉動。

謝遠琮聽了,心道紀初苓會去哪了呢?可耳中嘈雜,火煙味順風而來,那絲不安就被放得極大。

紀妙雪正離了兩人不遠,謝遠琮一出來,她的視線就一直沒離開過。

她一瞬不瞬地品味著謝遠琮不斷變幻的神情,起初陰怒,之後又覺得有些滿足痛快。

他這樣清冷的人,短短的時間卻顯出了很多神情。聽完秋露所言,她甚至還在他眼中找了一絲焦急出來。

這就對了。二妹妹果然早就已把人勾引走了。一番對比,她就真成了一個笑話。

更不提當日那番羞辱了。

但一想到很快,紀初苓就要跟賈氏肚子裏的那個一樣,消散得無影無蹤,紀妙雪又情不自禁想要笑。

不知謝大人若得知,將會是如何哪般的神情呢?

紀妙雪心道自己以前還是傻了,才被賈氏逼到盡處,連娘肚裏那個都險些沒了。若早有這狠辣心腸,可能早就過上好日子了。

她斂收笑意,一臉焦憂上前對秋露道:“還沒找見二妹妹嗎?我之前看她中途離席好像是往西廂去了。可西廂燒成那樣,二妹妹她該不會是在裏面吧?”

謝遠琮聞言驟然冷視她一眼。

謝遠琮的眼光果然很駭人,紀妙雪被掃視一眼,就覺得自己有些繃不住了。還好他也只是一眼便移開了。

謝遠琮視線掃過紀妙雪後望向洶洶火光,心整個往底一沈,臉側線條利得有如刀鋒。

他一言不發,身影一晃已直沖西面而去。

李襄婉也是看見火光才隨著人群出來的,此時正巧也離了他們不遠。

方才說的話她也都聽見了。

就在謝遠琮如風那樣從她身邊一掠而過的檔口,她想起來剛剛的事,捏著下頜一臉迷茫跟不解。

“不對啊。紀初苓她不該在西邊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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